姑娘的衣服减了,河边的柳树绿了,春天来了,但老周要走了。
老周“北漂”十几年,依今年过花甲、发白齿疏。老周说他把北京的苦活累活都干了一遍:工地上绑钢筋,仓库里搬麻袋,保安、看门啥的都干过,现在是我常去的游泳馆更衣室的清洁员。
“老周,张家口要办冬奥会,通了高铁你回家就更方便了吧?”我一边换衣服一边问。
“那和额有什么关系?额们村离张家口市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汽车呢。再说了,额准备干到3月底就回老家了,通不通高铁更和额没关系。”老周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,也像山西人一样,把“我”念成“额”。
“首都还比不上你们村里好?”我问。
“有啥好?中南海里倒是好,额不是还得住地下室吗?”老周不无自豪地对我说,他在老家村里有一处34。1×24。3米的`独门独院;这几年省吃俭用地攒钱,不仅帮女儿在县城里买了处一百多平米的楼房,自己还买了一处平房;言外之意是告诉我,他也是有不动产的人。
“回去工作不好找吧?”我略显担心地问。
“回去还找工作?干够了,可不干了,就养老了!”老周边说还边摆着手。
“那靠啥生活呢?”
“额们在乡下一个月用不了几个钱,粮不用花钱,菜不用花钱,养口猪,再养上两只羊,一年的肉也够吃了。每个月有个五百来块钱,就能活,有个千把来块钱,那就是要过好日子了。”看来老周两口子是把养老的钱攒够了。
“你们那里冬天太冷了,不好过!”
“冷是冷,那就不出门,房子里又不冷。”
“那待在家做啥呀?”
“喝酒、侃大山、打牌呀!额就爱吃个莜面,中午弄上锅烩菜吃莜面,白菜、土豆、粉条、豆腐一烩,香着呢!吃完了一推碗再睡一觉……,额也要过过神仙过得日子。”老周越说越兴奋,把我也说得直咽口水。
日月如梭,老周一代人们开始要结束异乡的漂泊、落叶归根了。北京城里虽然没有一片瓦是他们的,但他们通过在城里的打拼和节衣缩食不仅换来了“衣锦还乡”,还改变了家族的命运——从村里“城镇化”到县城。他们没有文化也就不敢有过高的奢望,自己和自己比已经是十分满足。再不用早起,再不用听“领导”的呵斥,再不用看城里人的脸色……,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、自在地在自己家里横躺竖卧,老周说这就是他憧憬的幸福生活。